虎跳峡情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道百年
       
       初夏的雨水丰足，山洪暴发，冲毁了大军进山的路，军车难以行进，一个连队的兵，皆下车补路铺桥，作路面的临时恢复，而后向香格里拉方向整队出发，当车队到达虎跳峡山涧小学，时间已是黄昏，之后到藏族村寨，迎车而至，但见两山如夹，中有河流，窜行而过，藏家村寨，稀稀疏疏，沿路而成，依山而进。山中多是林木，村舍民房多以木板圈条而成，沿路有几家烟酒杂铺，有高房数间，院子中央栖停有大型建筑的机器，显然是有门路的人家。大军到时，藏族同胞列队欢迎，接入驻地，部队首长由藏族山寨头人领着，带物送粮，沿途看望于村中困难群众，之后，稍事修整，大部队便随即投入全部兵力，沿着虎跳峡山涧峡谷至中甸县城一带，挖沟铺管，旋即而展开国防光缆施工工作的艰巨任务。

       时值梅雨天气 ，路面湿滑，沟壑纵横， 经过中甸县城之路，几沿山间峡谷一线往复盘旋，软土面少，多悬崖石壁，锄头、铲子、十字锹明显是吃不消的，部队随即调来大批的铁锤、钢钎、火药、撬杆等排石重器，展开了连线数千公里的地面国防工程施工，同时部队作了周密的编排，一团而分数营，一营而散数连，一连散由数排，一排而为数班，一班分做几组，作一线长蛇而展开，沿途开进。一时间，往日寂静幽深的山谷丛林之间，铁器击石的声响，火药排山碎石的炮音，震耳欲聋，在山海峡谷之间回旋不绝。
      我所在的小组，由班而分三，每组四人，任务是铁壁一线。开山劈石，然数十里之距，沟壑难开，石壁坚硬如铁，火药下炮，碎石纷纷，滑滚于巨壁之下、河流乱石之间，而当细看时，铁壁未裂，劣石无开，只得锤鐕相接，硬击死敲，进展缓慢。
      投军之前，我求学于昆明聂耳音乐学校，念大专预科，课业结束保送北京民族大学，山区出来的孩子，家境不好，经济支持不起，以致使得这书念也不是，不念也不是，思之再三，决意放弃。先时入学，人众赞之，而此番入学而未就，半途而废，则人众诋毁之无尽，却是无颜归故乡。人生路途一时处在上，上不来，下，下不去的尴尬局面，一时间流言四起，难堪至极。郁结之余，正值部队征兵，遂投笔从戎，应军而征。穷人家的孩子，多为衣食，一生苦肠百结，念书也好，从军也罢，皆是为着找一条光明之路而去，改变命运、改变生活。改变人生，正是穷人的孩子和父母所共盼，而所期翼的一生之中最大的愿望。
      因我的自幼酷爱美术，善于写画，文笔也好，入伍后也多少有些影响，心中一直盼望着自己能身有所用 ，是以凡事勤勉，工作积极，而随着时日之变，眼巴巴看着一些寻常兵卒应命调走，而自己却独留存厮杂于部队底层之间，日久而意丧，整日不言，愁肠百结的了。人生无有起色，命运也无有进展，失望之极，心中便有怒火，稍有不顺，便会骂人，打架生非，口角相争。所谓烂命，破罐破摔，也无有不可，两年兵役，转眼过半，六月底，全军奔赴香格里拉，于虎跳峡山涧峡谷一带，展开国防光缆施工任务，我也跟随部队，入此深山，战于绝壁，开山破土，挖沟铺管，忙于峡谷山林之间。
    连日而来，阴雨不决，众兵披雨而战，岩浆泥水不绝，脚下深水齐腰，而壁石坚硬，进展不大，眼看漫天雨水连绵不绝，接上级军令，部队带回驻地，暂停施工，而代以操课训战，一时间杀声震樾山谷，每日不息 ，山间民众，只作奇观，依地而望。那一年正值新千年岁首，国庆中秋，一日而同，藏族同胞，杀猪宰羊，犒劳解放军，部队则组织军民同欢晚会，是夜明月高悬，月光皎洁，万里长空，一片清幽境界，但见山谷之中，篝火熊熊，藏家女儿欢歌笑舞，时至深夜而不息。我既喉嗓未开，行舞而不善，只得回到火塘边，与藏家女儿围火而坐，烤肉而食，皆饮酒谈笑，半醉而眠。
      眼见天色有转，大军终日累战于绝壁巨石之间，堪堪数月，战线告破，千里长龙道破路通，一番铺管设线完毕，部队班师而回。临上车时，回过头来，但见虎跳峡晨云奔起，远山遥遥，山瀑如烟，河流喧嚣，盘恆而去。众皆视而无语，而唯我扬天而太息：”天地之大，未来何方？我将何去兮以从？